2013年9月20日 星期五

2000學生萬歲

10年前在馬祖服務教職的故事,今天故事裡的主角有的也成為老師、有的即將結婚,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抉擇。但是故事裡的曾經,因為用心與認真,所以另人印象深刻!
 
    君武
 
    告別這二百多個日子,其實期待多於悲傷的。當我們彼此正試著判讀顰笑悲喜,建立連結的同時,道別被迫著時間的壓力在窗口頻頻示意。驪歌的音符早伏在初次見面的當下蠢蠢欲動。
 
畢業班導師是我來到這裡的第一個頭銜,坦白說這個角色頗令自己為難吃重,但是我清楚的明白:一旦站上舞臺,燈光一打,只有盡責的揮舞,不容置喙多餘。然而眾目環伺,舞台下導演的示意、編劇的叮嚀甚至一旁場務的贈諫,迫得自己顯得笨拙,當自己驚覺到四周所有的判讀,宛若都是內心的堅持,投射給對方的期許,在此同時,釋然地安於因襲老路子,惶惶走著。
 
「我想我已經不清楚是否能捱到考試那ㄧ天,我一經被考試的氣氛逼得無處可逃,,我已經盡力了,父母的叨絮不休、老師的緊迫盯人,我只能接受別人對我的安排。」一個學生囁嚅地說著,夾纏慍怒與無奈的情緒在空氣中蔓延。而身為掌舵手的我,恣意讓升學主義的詛咒以教育之名,無孔不入遍布著班級,糾結我們的意識,綑綁在教課椅上,匡罩在六十瓦的燈管幅射下,逐漸推向嚴酷競技的零合結構,在最富情感的年紀,彆扭不過世俗的眼光,強忍著屬於這個年紀的騷動不安,日復一日,捏著鼻子生吞活剝地灌食教材,奈何現實與理想之間的高越築越高,我無力使高牆倒下,更沒有勇氣帶領你們掙脫,盤旋再腦海裡一推教育繩索,把理念的執狂緊緊缚住,摸不著頭緒,忐忐忑忑避諱不了共犯之一的罪名。繁重的課業給了你們知識,卻給不起應有的自信與勇敢的夢想。
 
    感謝上蒼讓我遇見妳們,愚騃的妳們狀似鴨跩鵝行,姿態雖顯得笨拙,卻仍帶有驕氣,質樸地可愛。我常一廂情願地想著:如果我是一顆大樹,而妳們就會是虯曲蒼勁的枝幹,不但相互交纏,並且連綿不輟地延續,延伸的可以是理想、是精神,也可以只是單純的情感,所有得與失在這樣的想法過程中有了轉圜,尾隨,的喜怒哀樂也在這裡醞釀而生。
 
        雖然班級的氛圍總是熨貼著考試魎魍揮之不去,但說也奇怪,因為這樣的氣壓構築了另一種相處模式。由於妳們的執拗,強化班級經營對我的挑戰,對於真威權假民主的經營模式,聰明的妳們早就洞悉地一覽無遺,只是彼此角力其中的極限取得平衡;也因為妳們豐富多變的情緒,溶融我不甘寂寞的脾性,一種不經套招的慰藉機制,在幻化萬千的情緒排列組合中,我們總是容易窺覬出彼此的需求,默契地消彌許多尷尬於無形;因為妳們活纏爛打的本領,卸防了我心中預設的底線;在妳們央求和建立原則之間游移,雖然勝負參半,但總覺得我的妥協較為徹底。有時候,我們投契地像哥們、朋友,偶像劇、電玩經常是我們的話題,下午第八節下課的一對一鬥牛,更是彼此宣洩情緒、汗水的重要一役,通常非等到體力透支方肯罷休;有時候因為班級的狀況頻仍或考試成績離譜,我就會變成充飽的「獅」子,暴跳如雷。而妳們總是識趣地靜默不語,但不消一堂課的光景,幾個不知死活的淘氣男生就會熱情攀搭載我的肩頭,言不及義說著昨天晚自習的鬧劇與班上同學的糗態,變壓器性格輸載著不識愁滋味的荒誕,讓我不得不折服於妳們負載壓力的能耐,抑或是無知的沂然。這樣高潮迭起的戲碼概約一個月為週期反覆上演,若沒有強悍的心臟,是很難在我們班生存苟活的。
 
    這一年的生活總在串聯這些點滴佈陳著,時間被學生的作息牽制喘息著彼此欠負,思念給班務的大件小事、小件大事填充著沒有空間;複雜矛盾的心緒讓責任感的驅使沒有時限的套牢著,搭配這些故事主角節奏的緩急流轉著,總能將平凡生活中難以捉摸的糾葛突顯出來。鎮日期待學生繳交亮麗成績單的同時,驀地回首自己對生涯規畫中的計畫繳了一紙白卷,除了斡回一學期的安謐,面對自己無法辨明的生命,徒然正反辯証循著沒有驛站的路徑傳遞下去,但所有的沂和全都在與學生建立的交情中泯沒,所有愿懟全都在陪同學生成長的感動中釋懷,不完美的滿足與幸福焉然而生。妳們的畢業帶給我程度的失落,一種生命階段被擲完成的失落感,因為生活重心的頓失,無非又是一種心靈秩序的凌亂不堪。
 
    再壯麗的航程,也隱藏回歸的航線,離別情緒是曖昧的,在緊迫的時間裏漫渡著,在侷促的空間裡跋扈伸展著,為了營造一種正常的氣氛,好讓離別真正叩門時,來一翻頑強的抵抗或徹底的宣洩。再見了繚繞在課堂意興喘飛的對話、再見了「小朱」填寫密麻的成績冊、再見了還擱在抽屜裡吐了岔的教鞭、再見了妳們總喜歡簇群趺坐階梯上曬太陽的自在模樣、再見了晚自習後獨自頂著繁密路燈踱步回家的身影,再見了,一艘名為現代諾亞的方舟正式啟航,二十一名水手及一位掌舵者,滿在著夢與理想航行在自闢的航道裡,緩緩行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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